[1楼] “我家是住在汤水潭那里的……”倘若遇见了老乡——又或者对故乡颇为熟悉的朋友的时候——我是愿意这样介绍自己的,然后对方便会作恍然状,似乎是证到了出处。 汤水潭是一眼老泉,离我老屋不过三五十米远,用条石砌成方井,但一面又是开放的,像是U字型的出水口通着一条小渠,涓涓细流便沿着小渠徐徐流淌去村尾的方向。泉水并不深,大约只有五六十公分的深浅,而且清澈见底,泉水沿着沙底和石缝不断地涌出,终年不绝。最妙的是泉水是夏天冰凉,而冬天则温热,古往今来,在那些没有自来水供应的年代里,是方圆几百米大半个村庄的乡里乡亲的日常生活所需的重要水源地,特别是饮用水,仿佛是上天的恩赐——说她哺育了这个小小的村落,也不为过。 每日清晨,天刚灰蒙蒙地翻了鱼肚白,早起的人们便从四面八方挑着水桶汇聚到汤水潭打水。脚步声、熟人们打招呼的人声、洋铁桶碰到石板上清脆的响声,以及大伙洗桶时打水倒水的稀里哗啦的水声……组成了这个宁静的小村庄里热闹的清晨交响曲,而打好了水的人们则心满意足地挑着洋铁桶,任扁担上的铁钩和水桶的提耳摩擦着咯吱咯吱的欢悦,快步消失在炊烟忽起的小路的拐角远处……清早的汤水潭是美丽生动的,特别是到了冬天,温热的泉水在冬晨的清寒里弥漫着氤氲的水汽,那泉水清澈得像是少女的明眸。所以人们总是在清晨泉水最干净的时候取水,用来饮用和做饭。 而白日里,女人们则陆陆续续地在水渠边洗菜和洗衣服,并且相互闲扯着各自的家长里短。照例,泉眼处是不能洗东西的,只能取水饮用;靠近泉眼的上部往往是洗菜和瓜果的地方,然后才是洗衣服的地方,宰杀的鸡鸭鱼肉则是在最后的尾处,这是约定俗成的乡规,大伙都会自觉地遵守着。这时候的汤水潭就像是一个社交平台,女人们在这里拉呱着家常,交流着相夫教子的经验,高谈阔论着见到或听到的有趣的事情,也在暗暗观察着东家西家的长短和吃穿的好坏。 到了傍晚,除了淘米洗菜的女人们,田间劳作归来的男人们也会断断续续地出现在泉水边,捧一捧甘泉豪饮,又清洗着用过的锄头或者镰刀等农具,然后找一方毛巾洗上一把脸和手足,特别是在热天里,似乎这冰凉的泉水就足以擦洗掉一身的疲倦了。倘若是一个年轻健壮的农夫,恰好又豪放地赤裸着上半身,索性就站进了渠中擦洗着身子,几乎就当是洗澡了,然后又随口讲了一个半荤半素的段子,却有意无意地臊红了边上正在洗衣服的新媳妇的脸——幸好在夕阳西下时的昏暗的光里,似乎也就无人留意到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汤水潭就这样静静地流淌着平凡而又朴素的农村生活。而汤水潭于我,则是像泉水般清澈明亮的童年里不可或缺的记忆的一部分。泉水中长有青苔和水草,而水草间则游弋着许多的小虾和小鱼,说明水质极好。小时候放学回家,我们便会徘徊在泉边,戏水,或者是想尽各种办法捉那些小鱼小虾。特别是夏夜里,人静的时候,趁着凉风习习,约着小伙伴打着手电筒,沿着水渠用抄网去捕捉出来觅食的鱼儿——运气好的话是可以捕到塘虱和鲫鱼的。而年纪稍大以后,男孩们要开始学着帮忙打水,女孩们则要学着涤洗。多年以后我偶或会在脑海中浮现一个小小的身影在颤颤巍巍地挑着一挑水,桶底还时不时地磕到了地上,以至于洒出不少水来,然后蹒跚地走进记忆深处……我总想着那便是我的童年我的汤水潭,那里流淌过我成长的步伐——稚嫩的,但也是清澈的! 后来村里也装上了自来水,人们便不再挑水了,也用上了洗衣机什么的;而且我们家也搬了新的宅子,离汤水潭也就远了些。再后来又外出求学和谋生,便极少到汤水潭去了。有时回乡时候过去老屋,偶或踱至泉边,突然觉得时光荏苒,汤水潭也变得冷清和沉默,但我遇见旧时的邻居依然在渠边洗着脸,只不过当年的壮年现在已是白发如霜——正如他所住的古厝也一样愈发显得老旧和沧桑;我想起那些远去的岁月和远去的岁月里的人,望着比记忆中略显窄小的条石砌的方井,耳畔似乎又响起了洋铁桶的咣当咣当的回声,让我觉得这里是最有烟火气的乡间所在,但似乎又不是…… 记得当年读徐志摩的《再别康桥》的时候,我眼前所浮现的场景,却总是这小小的汤水潭。我总想着那汤水潭里的水草也油油的在水底招摇,那乡间的一潭,是清泉也是天上虹,还有浮藻间的游来游去的小鱼小虾;所以我总相信,汤水潭里也一定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 |
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
发表于∶2021/8/28 23:41:57
[2楼] 写的很好。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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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2021/8/29 14:58:09
直接回复楼主